桃源深处见医林——《土家族医药研究新论》序
田华咏人到中年,学术研究也步入丰收季节。1994年,他作为第一作者编著出版了《土家族医药学》一书,2005年主编出版了《土家族医学史》,如今又见到他的《土家族医药研究新论》一书问世。土家族医学的整体面貌已清晰地凸现在广大读者面前。
《土家族医药研究新论》收集了作者近20年来先后发表的30余篇论文,每篇论文都有一个主题,串联起来便是对土家族医学的系统论述,从中可以明显看到这一位“从土家山寨走出来的土家汉子”从火热的军营转业民族医药研究岗位以后的艰苦历程。土家族医学研究的对象是一门古老而丰富的传统医学,研究的文书资料却几乎是一张白纸,一切都深藏在民族文化的土壤之中,一切都存活在当地草医药匠的生命之中。现在田华咏等人走遍湘、鄂、渝、黔等土家族苗族地区,经过大量的田野调查,问道于“梯玛”(土家族巫师)、药匠、村民,查阅资料、亲身体尝,用汉文作了记录和表述。他们不是发现了、发明了、创造了土家族传统医学,而是发掘了、整理了、复制了土家族传统医学,当然其中也反映了撷取者的眼光、整理者的才能和总结者的智慧。田华咏等人对土家族医学在发掘整理方面所做的工作,是我国口头医药文化保存弘扬的范例之一。过去我国对口头文化的整理偏重在民间文学方面,例如对藏族史诗《格萨尔》、蒙古族史诗《江格尔》、柯尔克孜族史诗《玛纳斯》的发掘和整理,就做了大量工作。而民族传统医学因专业性强,分布更广泛,材料更零星,有物质形态文化,也有非物质文化,既有医药学的专业知识,又与民族学、社会学等人文科学相联系,因而其发掘、记述、整理、总结的难度更大。但从20世纪80年代以后,民族医学的发掘传承工作大规模地展开了。
传统医药文化的口头传承方式,一是集体传承。其知识经验由群体创造,人人识药,家家懂医,形成一种稳定的集体保存传统和集体传承力量。二是专业传承。医药知识积聚到一定程度,出现了社会分工,有了专业的或半农半医的医务工作者,于是父子相传,师徒相授,许多知识经过条理化,有的编成故事、歌诀、歌谣、谚语,供人记忆背诵。三是借物传承。如岩画、图案、服饰、习俗等等,都寄寓了某种医药知识。这种口头的民族传统医药文化在今天用汉文记述、梳理和表达,其真实性、科学性是毋庸置疑的,其文化价值、医学价值更值得大书特书。我特别欣赏那种实地调查、点点滴滴地收集资料的踏实作风,特别欣赏从原生态的素材中抽剥出头绪、整理成系统的思维方式。在这方面,田华咏付出的心血非常值得称道,其成就也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。
土家族集中居住在武陵山区,令人马上浮想起陶渊明描述的“晋太原中,武陵人”的故事。来到这里,所见所闻,确实有多处“桃花源”的胜迹。有一次我记下了这样的感慨:“自从秦皇焚书后,世间几多桃花源?莫嫌渔人标志少,只在近处不在远。”每读田华咏等人关于土家族医学的史实,桃源淳厚之风拂面而来,古津清纯之水汩汩自流。湖南沅陵县(今属怀化市)有大酉、小酉两山,人称“二酉”。“二酉”一词,一直是后人形容藏书之多的代名词。我真希望有更多的文物如秦简、汉简出土,以资土家族、苗族医学的研究,使民族医学的继承发展,得到更多的帮助。